他在那没有一丝光亮的深渊里头看见了漫天的神光将那深渊一寸寸照亮，听见了空灵的神音，亦知道了那只小狐狸的身份。

红衣银发，看不清容貌，却是风华绝代，一眼他便已知这是上古界那位传说已经下界了的少帝殿下白离。

他没想到那被他抱在怀里，抱了七年，以为是一颗和他一样可怜的小白菜，被他当作唯一的救赎的小狐狸竟然是那上古界高居云端的少帝殿下，顷刻间便惊恐跪了下去。

心间却无端徒生失落。

原来是少帝殿下啊，管不得连两界紊乱的灵气都会退避不敢靠近了。

他看着愈来愈近的火红裙角，仿佛听得见那人走在神力化作的地面的脚步声，终于，他看见那墨色的龙纹步履停在了他面前，女子轻浅的声音许是多年未开口，说得都有些缓慢了。

“你，可愿，拜本君为师？”

华烨不记得当时自己的心情是什么了，只知道当时自个儿像个傻子一样，被女子的话惊得突然抬起头去望向那素来不得一见的古神。

入目却是那神祗过于绝色的脸，那人银发披肩，随意有几许落在脸上，衬得肌肤雪白，眉心一抹银白的繁复纹印，眸色漆黑如那深渊里头最黑的地方，看不透半丝光亮，却是威仪大气的让他心惊。

那眸子里头，全是来不及掩饰的威压，看一眼便是神魂动荡。

而神魂已经动荡的华烨那时满脑子想的居然是祸水两个字。

兴许也是平日里人间的话本子看多了的缘故。

“怎么，你不愿？”女子看着那七八岁的孩子呆呆愣愣的看着自个儿，微微有些错愕的样子，轻轻蹙了蹙眉，似是不解这孩子为何拒绝。

“不，弟子愿意，弟子拜见师尊。”这是依旧傻了吧唧的他，傻了吧唧的用力一脑门磕在白离用神力铺就的地面上，砰的一声响，磕了一头的包。

那时他年纪还小，还依旧相信外间传言的华烨觉得自家师尊那漆黑的眸子里似乎有一瞬闪过了一丝嫌弃，可极快便又不见了，他再看便连丝踪迹都没有了。

不过，当时的他还是坚信，少帝殿下是这上古九界最大公无私的神祗，怎么可能会嫌弃他呢，定是她自个儿眼花了。

直到后来，堪破了自家师尊，发觉时不时被自家不靠谱的师尊坑一下的冥帝再回忆起初识的往昔时，已经能够咬牙确定，那时的白离那个眼神就是嫌弃，嫌弃他那幅傻了吧唧的模样。

亏他那时还那么相信依赖她。

只是，他又想起三千年前长枕宫那位沉璧上神丢失的那只火红的小狐狸，听闻这三年前都未找到。

而他当时初次看见白离的时候，白离就是只火红的小狐狸……

“殿中还有些事情未处理，弟子先行告退，就不打扰师尊饮酒的兴致了。”冥帝陪着白离喝了几杯酒，就起身告辞了。

他身上可堆了一堆的政务呢。

这些年白离为他师尊，教他修炼，教他为君，却是在他长大能够独当一面之后，便毫不留恋的抽手离开，要不是他知道他这位不靠谱的师尊连上古界的政务都懒得管，全部推给座下神祗的话，他估计还是会很佩服这位不恋权势的师尊的。

可这世间并没有如果这东西。

幻想破灭什么的，简直是痛苦的要死。

“倾竹，你说，他可还记得本君。”白离看着徒弟远去的背影，一口将杯中的就灌倒嘴里，素来古井无波般的眸子突然有了几分怯弱与迷离。

一身墨绿色衣衫的倾竹站在白离身后，没有再给白离倒酒，听闻自家主上的问题，指尖微微抖了抖，琢磨着主上这是个什么意思，她又该怎么开口。

主上当初被变成一只小狐狸的事情是她在主上醒来之后，回到琉璃宫时才知道的，当年化作小狐狸的主上在长枕宫的事情也稍稍打听一下便知晓了。

传闻长枕宫的沉璧上神以为是妖皇抓走了他的小徒儿，也就是自家主上，居然提着剑就将妖界翻了个遍，连妖皇都差点砍死了，可最后也没找到那个最心爱的小徒儿，又去天宫闹了一场，听说当时的天宫公主祁艳差点死在沉璧剑下，也不知是何缘由。

后来找不到小徒儿的沉璧上神便回了长枕宫，打开了钩吾山方圆万里的结界，再也不见任何人，连后来晋位上神，代替陨落的老天帝为帝的祁艳天帝求见都没有露面。

倾竹觉得，自家主上这定是思恋那位长枕宫的沉璧上神了，那个‘他’也是说的沉璧上神，想着自家主上当初貌似是上神的徒弟，便打算出言宽慰几句，虽说她素来性子冷，都不怎么开口，但主上不开心，他劝一下还是要的，结果还未等她开口，就听闻她那一身醉意的主上断断续续的接着说道。

“本君好想吃他做的莲子糖啊，净初做的味道没有那个好。”白离已经受不住醉意的趴在桌上睡过去了，却依旧委委屈屈的嘟囔。

红衣烈烈，鸦青色的长发遮了半边脸颊，却依旧掩不住那眉尖的风华绝代。

“……”被噎的一下，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的倾竹。

她果然就不该指望她这吃货主上有什么靠谱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