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侯爷听完，微微默了默，似乎死在想着什么，没有回话，一双老目瞧着有些空洞。

“咳，我有个事儿要和你说，你们这些小辈都先出去。”一直没说话的季峥突然按住老侯爷的手，脸色有些正经。

“哎，什么事儿啊，没见我正忙着吗，这么神神秘秘的，还不能当这小辈说了。”老侯爷鲜少见这么郑重的季峥，虽说这人一直都是这么板着脸，一脸的严肃，可是，一辈子的老朋友了，那眼里的神色他还是分得出来了，当即就一边摆手赶几个小辈出去，一边还不忘打趣老友。

待人都走完之后，季峥才压低了声音，缓缓开口。

“这个郑际，我听陛下提过，陛下亲自选好的刀，若是无反叛之心，将来定是扛鼎之臣，起码是有一相之位。”季峥的声音有些喑哑，兴许是谈及密事，有些不适应。

这个位置，原本是选定的是白离，可白离不干了，还是个女子，后来他还在寻找，陛下就突然传召他，说是找到了想要的刀，打磨好了便可用了。

这个人就是郑际。

正好郑际那段日子要脱离郑家，现在见郑际不回去了，放出话，给了三天期限，若是不肯回去，就抹去族谱上的名字，算是他们郑家，没有这样一个儿子。

没有亲族，才智过人，比寻常人冷静自持，的确是一把好刀。

季峥这么多年做官不行，但看人的本领和做学问的本领其实差不多。

“竟是陛下亲自选定的，那此人的性情如何，你也知道，我家那三姑娘的性子，哎。”老侯爷听见季峥的话一愣，有些没回过神。

他前些日子听老友提过，他怕是时日无多，正在为陛下寻一把趁手的好刀，可他没想到，竟是这个小子。

这世间啊，最为儿女抄心的，便是这做父母的，既然是陛下选好的刀，那手腕及城府必定也是不差的，他怎么放心将女儿交给这小子啊。

“性情还是不错的，若真是大奸大恶之人，陛下岂会启用，且前些日子不是都将那些姬妾遣散了吗，若是一般男子，哪个不是想着坐享齐人之福，岂会为了你家一个姑娘而赶走一堆的美人，人家也不是傻，定是非你家闺女不可了。”

季峥也算是看着那三丫头长大的，他成家早，家里也就一群儿子，到老了也没见着半个闺女，倒是这老头子，年到三十多了才成婚，都是比他多了几个闺女，也是羡煞他了，这么多年啊，他也一直将那三丫头当作女儿看，也是希望这丫头找个好姻缘。

说实在的，他看那郑际也是不错，三丫头嫁过去起码不用伺候公婆，也没有后宅要打理，这一点算是最好的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我就是怕三姑娘所嫁非人，也怕三姑娘不肯嫁，我拿那丫头没办法啊。”老侯爷被季峥劝的有点心动了，这样的女婿也是挺好的，可还是有些期期艾艾的苦着一张老脸担忧。

他家三姑娘武功恨不得和他一样了得，这府里也就他大儿子能够制得住了，若是三姑娘不愿意，他还真没办法让她点头，总不能将人绑到花轿上头吧。

“爹爹，女儿愿意嫁给郑际，爹爹不用担心。”

老侯爷正苦恼呢，窗外突然传来一道爽利冷淡的声音，即使是谈及嫁人之事，都不怎么有波动。

老侯爷顺着声音寻过去，正是他那不省心的三女儿，着了一身青衣短打，站在窗外，利落干脆，半点闺阁女子的温婉都没有。

“啊，长乐怎么自己过来了，傻丫头，这可是人生大事啊，岂是你随口说嫁就能嫁的。”老侯爷见三姑娘站在窗户边上，顿时松了口气，可心间又有些心酸。

闺女大了，一晃眼，都要出嫁了。

“郑际说过，若是我想习武，他便陪我习武，做我的靶子，若是我想上战场，他也陪我，护我周全。若是郑际真的负了我，我便将他郑家砸了，然后回来找爹爹。”

三姑娘因常年习武，身姿比一般女子欣长一些，容貌却是没继承到侯爷夫人的美，有些平淡，但很是英气，时常冷着一张脸，瞧着极为冷漠，这时候站在窗外，一双明亮的眼睛，却是格外的灵动，隐隐含着期待。

“爹爹，这世间难得有这样的男子，我想试试。”三姑娘抿了抿唇，神色一点都不像是玩笑。

“胡闹，婚姻大事，岂是能够试试的。”老侯爷突然笑了，头发花白，连眼角的皱纹都笑出来了，笑得有些失落，有些无力。

站在窗外的三姑娘看着这般的老父，松了口气，知道父亲这是答应了，只是，她走了，这家中陪着父亲的人，便又少了个了。

“爹爹放心，长乐如今才十六，要出嫁也是在二姐之后，长乐想多留两年，多陪陪爹爹。”三姑娘翻身进来，跪坐在老侯爷的床下，冷漠的神色化去一些，那眉眼间，也是认真的模样。

“真是个傻丫头，你自然是不能这时候就嫁出去，且不说那郑际还没和郑家断开，他连间遮雨的屋子都没有呢，现在还住在友人家中，爹爹怎么可能放心你这时候嫁过去，先晾他两年，若是两年后他仍旧不改此心，为父才能够将你嫁出去啊。”

老侯爷摸了摸自家三姑娘的头发，虽还是笑，可却是比方才的落寞好太多了，还带了几丝老狐狸的狡猾。

季峥垂手站在老友身边，看着老友笑，也跟着笑，笑得有些僵硬，不动声色的按住了胸口。

“好了，你去将他们都叫进来吧，那什么郑际你偷偷见过了吧，也长得不怎么样，要是你不喜欢，为父给你找个更好的。”老侯爷似是有些疲惫，摆摆手，让季峥坐下，挥手叫三姑娘去将几人叫进来。

等三姑娘掩门出去，老侯爷才眸色凌厉的伸手一把扣住了老友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