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叫醒沉璧，他看得见沉璧眉心那枚闪烁不停的阵法纹印，似有什么一直在里头挣扎着想要出来。

就在沉璧身上的灵力再次失控的时候，沉璧手里捏的那把扇子突然射出一道银白的神力，一下子落在了沉璧眉心的那个阵法上面，像是一本同源一样，毫无阻涩的融进去了，一时阵法光芒大绽，将那蠢蠢欲动的问心劫给压下了。

沉璧猛地吐出一口血来，挺直的脊背一弯，像是背负着无妨承受的重量一般，踉跄了几步，扶着大殿里的柱子才能站住。

“上神，上神可还好？”青耕咽下涌到喉间的腥甜，上前几步，不顾自己的伤势，伸手扶住沉璧。

“无妨，方才，陷入问心劫之中了，无事，休养一段日子就好了。”沉璧摆摆手，止住青耕的手，顾自站直了身子，苍白的指尖无意识的拧紧。

苏苏。

指尖记忆里执念的便是这人吗，连小徒儿的名字都是这人的。

“问心劫，问心劫不应该是在天劫之时便渡了吗，怎么会还在？”青耕收回手，细心的递上一方帕子。

“本君也不知，兴许是连本君自己都不知道执念是什么的缘故吧，这里本君设下结界，若是无事就不要让人过来了。”沉璧拿帕子擦去唇边的血迹，将手里的扇子丢回司南的枕边，挥袖便将整个临水殿以神力封了起来。

偏头瞧见青耕脸色亦是苍白，忍不住勾唇一笑莞尔。

“怎么不说呢。”半是责怪，半是心疼，沉璧将一道神力打入青耕体内。

顿时青耕体内枯竭的灵力便疯涨。

“还是本君无能，若是少帝殿下，你怕是不会受伤。”沉璧带着青耕走出临水殿，下台阶之时步子突然顿了顿，话说得有些突兀。

“不，其实少帝殿下在长枕宫的时候，我只见过几面。”青耕也是顿了顿，突然勾唇，有些释然。

“哦？”沉璧挑眉。

“少帝殿下身边有净初上神，云端上神以及流梨上神，有时候其他几位琉璃宫的神祗也会过来，连龙帝我都见过，那么多的上神在殿下身边伺候，怎么可能用得到我，我那个时候最多的就是在殿下的藏书阁里翻阅典籍，那时候，藏书阁里有很多是殿下自上古界带来的古籍，也有……”青耕回忆起那时候的岁月，语气里有些时间划过的沧桑。

只是，在说到书的时候，想起了那一架子的凡间游记，话本子，戏折子，他顿时就止住了。

这东西说不定不是殿下的，听闻流梨上神也是很喜欢一些人间的杂书的。

“也有什么？突然有些好奇少帝殿下的性情了，外间传言少帝殿下性情端谨，是位参透世间本源的神祗，修为足以毁天灭地。”沉璧想起那把扇子上玄妙的大道法则。

兴许司南修为不够看不透，可沉璧已履上神，是在雷劫活下来的人，雷劫就是天地法则的一种，故而，沉璧看到了上面的法则。

和梨花林里的生死法则不同，他在扇子上看到了毁灭与诞生。

很是矛盾的两个法则，却是相互依存，相互克制，甚至是相互融合。

“不过是一些凡间的杂书罢了，好像是流梨上神的，其实，殿下与外间传言很是不同，我也看不透，不过，前几日龙帝来过，龙帝说殿下其实是个很心软的人，尤其是对自己人，也很护短，有些女子的小脾气，有点改不过来的小习惯，也有喜欢的东西，也有偏好，殿下其实最喜欢的是自由自在的生活，喜欢喝酒，喜欢美食美景美人，感觉是活生生的一样。”青耕对着沉璧的好奇微微一笑。

“我只见过殿下几面，可是，我能感觉得到其实龙帝说得大多都是真的，我有一次在长枕宫外的一棵树上遇见了殿下，那时殿下懒懒的倚在一棵古木上，一身红衣，脸上盖着一本书，好像是睡着了，远远看去，若不是被一头银发，竟是半点威仪都没有，就像是个偷闲的孩子一样，有种很随意的感觉。”

青耕如今想起来那次相遇也是有几分怀念。

他的话没有说完，那时，他遇见了在树上睡着的少帝殿下，兴许是殿下还未睡深，他一走进，殿下便揉着眼睛醒过来了，慵懒的打了个哈欠，一点形象都没有，瞧见了他还微微一笑。

很好看的一个笑靥，轻轻浅浅的，与那盛世的面容无关，没有半分威压，干净的像个孩子一样。

“是吗，原来外面的传闻是真的都不准啊。”沉璧点点头，莫名的觉得奇怪口中的殿下有些熟悉。

很像是，躲在自己怀里不愿下地，懒骨天成的小徒儿。

沉璧蓦然勾唇，怎么可能是自家那好吃懒做的小徒儿呢，就算是少帝殿下不是传闻里那样完美无缺，也不能缺成自家小徒儿那幅模样啊。

“对了，陌笛去哪里了，今日怎么没看见？”沉璧扫去脑子里荒谬的想法，又想起小徒儿那一身蓝色碎花的小衣裳，眼角的弧度顿时又有些上扬了。

“龙帝不仅给了司南上君一把扇子，还给了陌笛上君一把剑，上神也不知道陌笛上君这些年一直在等一把本命剑，刚好那把剑就是上君的本命剑，这几日上君一直在自家殿里练剑，都不怎么出来了，难得努力修炼啊。”青耕想起陌笛瑶光殿里头被剑气砍得只剩下树干的一片樱花林，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不怎么出来还有时间给苏苏打扮？”沉璧眯了眯眸子，眸色意味不明。

青耕心里一咯噔，替陌笛默哀了一下，却是没有再劝。

把一只漂漂亮亮的小狐狸折腾成那个惨不忍睹的样子，也是该罚一罚了，自己不好出手，这不是上神回来了吗？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自长枕宫初建之时就存在的山灵其实是很老谋深算的。